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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……你不是我二姐!”大白天的,叶远脊背发凉。姐弟俩大步走远后,叶远猛地扯了叶眉一把。犹记得前几日晚上他以鬼神之说维护叶眉时心里还想着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,现在看着眼前这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叶眉却是觉得毛骨悚然。叶眉一惊,叶远的眼神分明是看出来了什么,还好两人所在的地方是条僻静的巷子,除了偶尔吹过的寒风什么都没有。定定神,想象原身该有的懦弱胆小,低头含胸带着哭腔道:“阿远,你怎么这么说?”“我二姐没你胆子这么大,我二姐不敢抬头说话,我二姐遇到事情只知道哭,我二姐不会救人,我二姐不会做什么车,我二姐更不会画图,不会出口成章……”叶远越说越坚定,盯着叶眉的眼神越加凌厉。叶眉没想到露出了这么多破绽,一时语塞。怎么说?难道告诉眼前这半大少年他的亲姐姐已经在沉塘的时候香消玉殒,现如今身体时他姐姐的里面换了个来自异世的芯子?!别说叶远能不能接受,就是叶眉自己都觉诡异。脑中各种思绪电闪而过,匆忙下叶眉只得再次拿莫须有的神佛来说话,对着叶远比了个“暂停”的手势,抢在他崩溃前沉声道:“阿远,我是你二姐叶眉没错。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,死后能够看到什么经历过什么。”说到这儿时,叶眉明显看到叶远的神情出现了松动,越发编得顺口,“我曾经给娘说过,我其实是死了的,只是牛头马面不忍我冤死,重新送我还阳。但我没给娘说,牛头马面在送我还阳的时候,曾经在我记忆中塞了一些东西,在塞的时候自然会挤出来一部分,所以我才会漏掉一些东西。”叶远再说读过几年圣贤书,可毕竟只是个孩子;叶眉说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真诚,至少在叶远看来很真诚,他心中的疑虑指数那是唰唰往下降,“真的?”“真的,比黄金还真!”叶眉比了个发誓的动作。其实叶远私心里还觉得,现在的二姐比以前的二姐要好太多,就算叶眉的解释再低劣他也会选择信任。被叶眉亮闪闪的杏眸那么认真的盯着,叶远脸色飞快变得暗红,转身往巷子出口走去,“你不是要买布料吗?这边巷口有一家布庄听说货物齐全价格也不错。”“哦,好的。”这就过关了?叶眉眉眼弯弯,拎着裙摆心情雀跃跟了上去。姐弟俩身影消失后,就在叶眉身后的一扇门悄然打开,展云飏神出鬼没地立在门边轻声低语:“死过一次就能如此通透,也就是小孩子会自我欺骗罢了!”目光投向远处已经看不到叶眉纤细的背影,展云飏却好像能看见她弯弯杏眼中的自信活力,感觉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许多。跟着姐弟俩前行的步伐继续跟上,游历四方多年,他自诩见多识广,倒是头一次觉得又有新的事物值得关注。化身“万元户”的叶眉终于可以放开手脚采买了。但凡是吃穿住用,虽说没敢往好的贵的买,但她绝不会亏待了自己亏待了孩子,还有高家那几朵鲜活的花儿,可都需要好好养养。刚二月上旬,盛州府在北方偏南的位置,这季节已经存不住什么新鲜的东西了,叶眉便放弃了杨柳集上也能买到的粮食和鱼肉,只买了些新鲜蔬果补充维生素。穿的则在布庄老板的建议下三种颜色各买了两匹,住的不外乎就是觉着炕上不知道多少年的被单又硬又实,为了舒坦些买了两床棉花。叶家在杨柳集也算富户,叶老爷对女儿吝啬对儿子却还算大方;虽然觉着叶眉买东西的劲头兴奋了点,叶远倒也没说什么,只不过在听叶眉说要去半山书院给他补上生活费时拔腿就跑,“我去弘文馆那边帮人抄会儿书,开船之前会赶到的。”叶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他就一溜烟跑了,也不想想他姐姐这还是第一次来盛州府,都不怕把人给丢了。不过换做是以前的叶眉,即使不被丢大概都会吓得不知所措;现在的叶眉则淡定多了,在饭馆继续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往东城门方向慢慢溜达,一边走一边将今天花的钱捋一捋。不算不知道,小半天时间,四两多银子就出去了,这还没买她所急需的鸡蛋和鸡鸭鱼肉呢。咋舌之后,她更坚定一定要将“少东家”这单生意给做好,为此,又花了五钱银子买了支好毛笔和一打粗纸。从书铺子里出来,叶眉又是一阵头晕目眩,情急之下抓向了身侧门框。只是没有想象中的木头触感,手腕倒是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,耳边是那低沉醇厚的男声:“小心!”“展公子?”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,连着现在,今儿都三次和展云飏不期而遇了。叶眉心里也升起一股警惕,甩手往后退开半步,“这么巧?”展云飏松开的手掌捏紧又再度松开,什么都没说,只是指了旁边一个医馆,“姑娘还是先看大夫的好,若是银子不凑手……”“不用不用。”叶眉前世是个孤儿,万事都靠自己,表面上看着温柔婉约,实际上最讲原则,从来不愿欠别人人情。之前收了展云飏银子那是银货两讫,别的她是一点都不打算和其有什么交集。不过,她也知道这个身体毛病多,医馆是必去不可。低着头道了声谢后转身便往那医馆走去。从医馆出来,叶眉不得不庆幸这孩子生命力顽强。按照大夫的说法,她这身体严重营养不良,前些日子受了寒之后寒气还在体内并未发出,若是再遇上个诱因,母子至少是死一个跑不了的。好在她就医及时,找的又是妇科圣手,开了三副安胎药,听了小半个时辰医嘱,叶眉安心多了。四下瞧了瞧,并没发现展云飏身影。叶眉松了一口气继而失笑。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,“展公子”一看就不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攀上的,再说了,他不是还有展大奶奶那么美丽高雅的妻子吗?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朵小花,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点。其实叶眉一点都没自作多情,人展云飏是打算跟着她再去医馆照拂一二的,只是刚刚抬脚便被人给拉了正着。“展少,你在这干什么?”医馆旁边是一家客栈,客栈门口一个娃娃脸男子一脸惊讶地看向展云飏,“家里的事情都处置好了?”展云飏这才像是被人破除了魔咒似的回过神来,眼角余光看见叶眉已经进了大夫看诊的隔间,揉了揉眉心,转身往娃娃脸走去,“古俊,我说过来盛州万事需小心,你……”“好了好了,这不是爷看到你了高兴嘛!”古俊四下看了圈,眨眨眼:“放心,还没人会注意到你我关系的,况且咱们不过是‘名不见经传’的两人,有什么值得小心的啊。”展云飏步子迈得极大,好像要将刚才为着个陌生女子失神的状态给彻底甩开似的。和古俊一前一后进了客栈房间。古俊在他后面低声叹了一口气,“唉,你继续装吧。”古俊是对展云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,原本刚刚认识的时候还想着年纪相当想别一别苗头,可是随着相处日子渐渐增多,了解得越多,他就再也没攀比的兴趣,就让展云飏成为老爷子口中那“别人家孩子”算了。展云飏本身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,爹是盛州府首富展半城,娘是书香门第才女。出生好也就罢了,偏偏他还是个天才,三岁启蒙五岁入学,八岁熟读四书五经,若不是十岁秀才太惊世骇俗被他恩师半山书院山长压着没能参考,兴许就不会有十五岁秀才的名声了。也许就是因为人生开头的顺风顺水,倒是造就了展云飏喜欢挑战新事物的古怪性子。他不喜欢旁人说起他就是“展半城的儿子”,所以他情愿把自己塑造成没权没势的书呆子“随风公子”。然而即便是这样,随风公子的名头也是日渐响亮,以至于家喻户晓。虽然中间经历了母亲亡故、红颜知己嫁人两起在别人看来足以改变人生态度的事情,他也只是偷偷祭奠母亲,继续选择了一条富有更高挑战性的道路。为此情愿舍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,给人一种得罪权贵不得科考的假象。从而开始明面上游历天下纵情山水,实际上行走天下代天子体察民情为民请命。更可恨的是这厮天才就不说了,运气也实在太好了,游历天下还能遇上个武功高手的师傅学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,要是愿意出手兴许武状元也会被他信手拈来。亏得他耐得住寂寞锦衣夜行这么几年。原本,这次之前皇帝是想找个借口让他衣锦还乡来着,偏偏他又不知道哪根筋轴了,非得再等一段时间。好吧,现在被皇帝丢给了太子。皇后早亡,太子不管母族还是妻族都毫无助力,被势力强大的三皇子逼得远走边关,需得立下战功才能实现逆袭。展云飏和他便被授命在边关三府为太子征集粮草。这盛州府是展云飏老家,太子照顾展云飏这员冷静卓绝、智计百出的亲信属下,特意派了他前来接收押送粮草。不过,展云飏在盛州府名头实在太盛,明面上押送粮草的还是古俊这从五品的都尉,他则可以趁这难得的机会回家看看。只是,让古俊想不到的是他这个时候不回家来找自己干什么?可怜自作多情的古俊根本没想到展云飏本来是打算回府的,只是遇上了叶眉这变数才转道了这边。“余知府可有为难你?”展云飏皱眉看古俊脸上神色变幻,忍住没给他一巴掌,只是重重咳嗽了两声问起了正事。“不是吧,展少你不会忘了你我一个时辰前才刚进盛州府城门,我这都还没去知府衙门呢!”古俊嘶了一口气,他知道展云飏做事向来高效率,可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啊,这次来盛州府可有好几天时间呢。“你也知道一个时辰了?”展云飏嫌弃地扫了古俊一身,“之前我同你说过,余知府那人唯利是图,又摇摆不定。你此去得……”展云飏看上去虽然古板严肃好像不近人情,实际上为人处事耐心十足,一字一句教了古俊如何和盛州府知府打交道,又叮嘱了许多在盛州府行事的注意事项,这才起身下楼准备回城南的展府。到了楼下,目光转向一侧医馆,驻足许久才决然转身离开。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,即便有片刻的失控也能尽快调节。对叶眉的关心被他归结到了一时兴起的兴趣,既然有正事在身,那兴趣便可以放到一边。申时初,被展云飏放到一边的叶眉已经到事先约好的脚店内看风景,叶远满头大汗跑来了,见着她后大大松了一口气,涨红着脸挠挠头:“我……对不起,我都忘了你都没来过盛州府。”“没事的,我顺着来路走,一下子就走出来了。”叶眉体贴为他倒了一杯水,挺心疼叶远的,半大的孩子一边和她怄气一边还要为她操心,都不嫌别扭的。姐弟俩说着话,高翔扶着媳妇一步步往这边走来,远远的,高翔媳妇就冲叶眉感激地笑:“多亏了叶家妹子提醒,回春堂的大夫给我开方子了!”具体的事情高家人虽然瞒着高林氏,但她又不是傻子,元通镇的大夫连药方都不敢开,她心里负担也重,这下好了,有大夫敢开方子,证明她的病人家至少有几分把握。“哦?开方子了!真的吗?”首先惊叫出声的竟然是脚店房间内才走出来的高三爷,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看样子很是激动。高翔此时也挺激动的,长期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,连连点头,“可不是嘛,今日我和媳妇接连走了三家医馆大夫都和杨柳集上说得差不多,说咱们给媳妇吃得差了,让回去别亏着她吃喝。直到了第四家回春堂,原本坐堂大夫也说得差不多,我们也只好往外走,可是媳妇就想起临进城时叶家妹子说的那句话,就多问了一句。”说到这儿,高翔也感激地看向叶眉,接着说道:“那坐堂大夫还挺不高兴的让我们走,谁知道另外还有个田大夫正好从外面回来,带我和媳妇到了后堂,诊治了好半晌。田大夫又是跳又是笑的说‘问题果然出在肝脏上,竟然是淤堵’。反正我也听不懂,只是田大夫冷静下来后又详细问了许多,这才下笔给媳妇开了方子,让吃药五日后再来诊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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